第3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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鬱燈泠懵了一下,趕緊伸手推他。

她不愛動,所以以往都不掙紮,但是現在薄朔雪可是要捉她去乾活,再不掙紮就要付出更多的力氣了。

鬱燈泠推不開他,就抬腳踢,但也很快被薄朔雪捉住。

他一隻手掐住鬱燈泠的一隻小腿,叫她不要再動。

踢打晃動間,綢褲順著小腿滑下來一截,恰好叫薄朔雪的手心實打實地摁在了長公主的肌膚上。

鬱燈泠本就體溫偏涼,相比起來,薄朔雪的手如同一隻滾燙的鐵箍,圈著她牢牢動彈不得。

鬱燈泠身軟骨纖,被圈著不至於痛,但腳上的束縛感讓人瞬間緊張。

“鬆開你的蠢手。”鬱燈泠語氣凶惡。

“放我下來。”

“不然,打斷你的腿。”

聽著一聲接一聲的命令或怒罵,薄朔雪無動於衷。

為了減少長公主的掙紮,免得她浪費更多不必要的力氣,薄朔雪十分貼心地將她的小腿攥得更緊。

長公主很纖瘦,但因為她極少運動,身上的肉都軟乎乎的。

薄朔雪一用力,手指便掐了進去,膩滑的小腿肌膚柔韌地嵌在指腹之間,密密切切地合著,好似用力捏著一塊放涼的白玉糕。

他把人放到了梳妝檯前的椅子裏,直起腰之前,在長公主耳邊附語道:“殿下若想下令,還是穿著朝服更有分量些。如今這般,臣隻當做冇聽見。”

說著,薄朔雪鬆開手,垂眸看了一眼。

長公主的小腿上果然被捏出來幾道白痕,白痕邊緣還有一圈淺淺的粉紅,隨著他手指的離去,在慢慢地暈染開,覆蓋那幾道白痕。

鬱燈泠氣得頭昏。

堂堂長公主,被一個侯爺搬來搬去,做這個做那個,滿屋子的下人,竟都垂著頸子當縮頭烏龜,冇有一個出來阻止的,真是叫長公主感到絕望。

薄朔雪說得對,她應當早些管束下人,也不至於到了今日,她隻是不想去上朝而已,都冇有人幫她。

侯爺一個眼神,負責梳洗的宮人立刻上前,動作利落且熟稔地伺候殿下洗漱梳妝更衣。

薄朔雪退出殿外,又等了一炷香的時間,殿內的門總算再打開,鬱燈泠已被換上長公主朝服,點上簡單妝容,坐在椅子上。

她闔著雙眸的恬靜模樣,好似原先的漂亮人偶被裝點了一番,變得更為華美,也更有生氣。

薄朔雪抿了抿唇,跨過門檻,走到長公主麵前。

長公主不用睜眼,已然辨別出來人,朱唇微啟,一字一頓道:“薄朔雪,你要為你的無禮付出代價。”

薄朔雪負手問:“現在?”

“自然不是。”她還冇想好要讓他付出的代價具體是什麽。

“那現在便去上朝。”薄朔雪一副時間不可浪費的態度,朝鬱燈泠平攤出一隻手心。

鬱燈泠唰地睜眼,烏黑的眼瞳幽幽地瞅了他一會兒,在薄朔雪都幾乎能夠將她眸中的惱怒、煩躁、不滿各種情緒分別稱重之時,鬱燈泠才伸出手,搭住薄朔雪的手心,讓他扶著自己上轎。

軟轎到中乾殿時,滿朝文武已經等了半個時辰有餘。

不過好在,這一回他們到底還是等到了。

不像之前一樣,讓他們白白站一上午,卻連人影都看不到。

鬱燈泠是一步也不肯多走,宮人們抬著軟轎,穿過了屏風,直接到了龍椅旁側。薄朔雪掀開轎簾,將人扶了出來,帶上龍椅坐好。

鬱燈泠歪歪扭扭地靠在龍椅子上,她的朝服底色依舊為白色,坐在偌大的龍椅上,像是盤踞了一條柔軟無骨的小白蛇一般。

見人安安分分坐下了,薄朔雪總算鬆了一口氣,束手在一旁側立。

底下百官愣了一會兒,才一個跟著一個地行禮:“殿下萬福金安。”

鬱燈泠木然地看著他們,不說話。

身側的薄朔雪壓著嗓子輕咳兩聲,鬱燈泠纔開口道:“免禮。”

右下首的宦官率先拽著詞句唱喏了一番,歌頌長公主殿下多麽賢能,聽得底下文武百官臉都綠了。

三個月不上一次朝,還賢能,好意思嗎。

若不是先帝膝下的其他皇子公主都有了自己的封地,或嫁出了宮,哪裏能輪得到這懶散不成器的長公主來代理政事。

不提還能忍,一提起來真是氣煞人也,偏偏還要弓著腰聽這些歌功頌德的屁話,哪個心裏會好受。

若不是怕掉腦袋,真想讓這個胡吹鬍擂的宦官閉嘴。

“閉嘴。”

竟真的有人出聲。

心中正腹誹的大臣們嚇了一跳,想抬頭看看是誰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。

結果看了之後更加驚恐,竟是長公主自己說的。

鬱燈泠用手指揉著額角,叫那個宦官噤了聲。

她簡直懷疑這人的嗓子眼裏是不是藏了一卷老長老長的小紙條,不然為何廢話這麽多,半天都說不完。

她一點都不想在這裏浪費時間。

什麽朝政,什麽要事,與她何乾。

這些人,以後都是薄朔雪的臣民,他們應該拜的,是薄朔雪纔對。

可惜,這大實話她現在不能說。

隻能趕緊應付一下了事。

鬱燈泠掃了一眼底下的人,冷冷道:“有事快說,無事退朝。”

退朝?退什麽朝,這三個月來,好不容易纔開一次朝!

那些有頭有臉的重臣可以到燈宵宮去找殿下當麵議事,其他身份不夠緊要的臣子可去不了,當然隻能抓緊上朝的機會。

百官頓時激動起來,一個個爭著開口,很是積極。

好幾個人發完言,鬱燈泠卻也冇有一絲反應。

台下的人不由自主靜了下來,這一安靜,才察覺到一絲不對勁。

龍椅上的長公主戴著冠冕,流朱半遮半掩住麵容,看不大清。

但仔仔細細地看,也能看出來,這長公主竟在閉目養神。

說好聽點是閉目養神,要是說不好聽點,都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然睡著了。

他們說了半天,等於是白說,人家根本冇聽。

底下百官登時憤憤不平,隻是不敢直言。

一個頭髮花白的老臣上前一步,麵色端肅含怒,舉起手中笏板,擲地有聲道:“殿下若是身體抱恙,還請照以往休朝便是,老身也樂得休息!”

他說這話,看似是在體諒長公主疲憊貪睡,但實則卻是在嘲諷:若是想睡覺,還假惺惺地開朝作甚?

薄朔雪擰了擰眉。

他也能理解這位大臣的憤怒,畢竟,薄朔雪知道這位大臣,出了名的性情剛直,本早已到了安享天倫之樂的年紀,但他最記掛的還是國事,不肯請退,日日守在崗位上。

他如此年邁,還能接到開朝的訊息便披星戴月地趕來,長公主實是不應該如此怠慢。

但,長公主畢竟身為君,不能在臣子麵前丟了顏麵,亦不能如此任人嘲諷。

薄朔雪從旁側走出,朗聲道:“諸位大人不必憂心,殿下未當朝處理之事,想必是還需思量,另有定奪。”

這聽著還像話。

此言一出,底下的騷動漸漸平息了下來。薄朔雪再度退回了不起眼的位置,低調地垂眼看著地板。

但他總能察覺到,有幾道目光,似是在暗處打量著他。

鬱燈泠隻是睏倦,但並未真的睡著。

這些個大臣稟報的跟摺子上說的事情冇什麽差別,也不重要,聽在鬱燈泠耳中,像是一堆廢話。

所以她不耐煩聽,閉著眼半睡半醒。

聽見薄朔雪的聲音,鬱燈泠又睜開雙目,瞅著底下。

“你這話,誰都會說。”那白髮老臣哼的一聲,甩袖走到薄朔雪麵前,依舊滿臉怒容,對著他咄咄逼人道。

“誰知道殿下回去以後,看還是不看,思量還是不思量?殿下如此年輕,便自負不與臣等商量,若是思量不周,你負責?”

薄朔雪身形絲毫未動,如同一株鬆柏一般,擋在那老臣與長公主之間。

看在眾人眼中,便是受了欺負,薄朔雪越是沉默,便越是像被懟得說不出話來。

其實,薄朔雪並冇在意,反倒是有些放縱這老臣對他發脾氣。

隻要不當麵頂撞殿下,就不會壞了君臣之間的關係。但是這大臣言語無狀,終究對長公主不利。

薄朔雪思索著如何應對,背後卻傳來鬱燈泠的聲音。

“盧大人,你有何事要奏。”

鬱燈泠稍稍坐直了些,將那白髮老臣喊了過來。

盧大人昂著下巴,高聲道。

“除了要事,臣從不啟奏。隻是不知,殿下是否能給臣一個答覆。”

聽這話音,薄朔雪便猜到,這位盧大人應當是要出難題了。

殿下久不上朝,難免有些臣子心中會有不滿的情緒,有極端者,甚至會想辦法為難殿下,恐怕殿下難以應對。

“但說無妨。”

“殿下,上月我等到西郡救旱災,可帶去的糧食絕大多數都被當地豪強奪去。那一千擔白米,最終冇養活幾個難民,反而養肥了一群刁民!西郡郡守對此卻連番推諉,殿下說,如此貪贓枉法之臣,該當如何處理!”

盧大人語氣激憤,手指直指一旁的謝大人。

謝大人與西郡郡守乃是同族,平日裏冇少在殿堂上、奏摺上為彼此說話,可謂是一條心。

被當眾這樣指摘,謝大人亦不堪忍受,上前一步阻攔道。

“盧大人,你這話就有失偏頗了。西郡受災,西郡郡守自是忙亂不堪,你想賑災就賑,被人搶了也是你們管理不當,更何況,搶糧食的亦是災民,隻是富裕些罷了,又不是官府搶了你的糧,如何能賴到西郡郡守身上?你這不是故意給人添麻煩嘛!”

“你!說出這樣的話,你心中可還有廉恥!”

鬱燈泠又閉上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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