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薄朔雪的目光倏然望過去。
“啊。”洛其看見了薄朔雪,顯然很驚訝,收回正要往前邁的步子,放回門邊,雙手放在身側擰著扭了扭,嬌嬌道,“哥哥也在。”
薄朔雪:“…………”
不管是聽前一句還是後一句,都挺想揍他。
鬱燈泠也被他喊得起了一手臂雞皮疙瘩。
煩躁道:“何事。”
“忘了。”洛其理直氣壯地說,又反問一句,“倒是你們,在乾嘛呢?”
鬱燈泠不想搭理他。
洛其卻偏要湊上來,看了她一眼,驚奇道:“你臉怎麽紅了。”
“冇有。”鬱燈泠一邊迅速地否認,一邊抬了抬手背,碰了下臉頰。
“哦,確實冇有,好像是我看錯了。”洛其收回伸過來的腦袋。
鬱燈泠:“……”
她冷冷瞥了洛其一眼,總覺得這人表麵看著無害,實則一肚子壞水,和薄朔雪頗有幾分相像。
薄朔雪輕咳一聲,問道:“這幾日殿下的湯藥可有按時吃?”
這話問的是洛其,他不在,洛其身為醫師,自然而然要負起責來。
洛其眼珠滴溜溜轉了一圈,答道:“吃了,劑量都夠的。”
薄朔雪警覺地眯了眯眼,心道,他問的是是否按時,洛其卻轉而答劑量,避重就輕,恐怕是故意的。
在喝藥一途,這洛其跟著長公主投蒙拐騙,為了少喝一口無所不用其極,簡直與長公主如出一轍。
鬱燈泠與薄朔雪一同歎了一口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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薄朔雪回來後鬱燈泠總是覺得哪裏怪怪的。
莫名其妙的,她比之前高興了,心裏卻老是一陣一陣的亂跳,像是難以平靜下來。
她想辦法躲著薄朔雪,也不住衣香園了,給自己在另一個院子裏騰了一個窩,把大門關得緊緊的。
有好幾次,她聽見門外的宮女稟報的聲音,說她還在睡,或者還在休息,不想見人。
來人也冇有說什麽,就那麽默默地走了。
但過幾個時辰,他就又來找一次,像是永遠不會疲倦一樣。
鬱燈泠抱著腦袋,用枕頭蓋住。
薄朔雪離開幾天又回宮的訊息是瞞不住平慈宮的。
周蓉與一個白眉道士在桌邊對坐,正商量這事。
“太妃所說的薄小侯爺,可是指青台侯?”
周蓉點點頭,敏銳地從那老道的神情中察覺出了什麽。
“怎麽,仙人跟青台侯,也打過交道?”
白眉道人摸了摸鬍鬚,含笑微微點頭:“一麵之緣。”
“噢。”周蓉目光深邃了些,“仙人可看出了什麽?”
她如此尊敬這位白眉老道,自是因為對方有著通天的本事。
他最擅推斷五行八卦,光是見人一麵便能說出生平往事,甚至連此後種種都能準確預言。
更別提他的外貌與常人迥異,一頭白髮白眉白鬚,一臉鶴紋,卻身姿挺拔,聲如龍鍾,一點也不見疲態,反而像個精力十足的年輕人,據說從未有人知曉他的真實年紀,說不清楚他活了多少年。
正是因為他有這般延年益壽的本事,周蓉才找上了他。
鬱泉得病後,向多方求醫問藥都不疾而終,直到碰到這位保華仙人,才將病情穩定下來,如今還有了痊癒的希望。
周蓉早已向他許諾,待皇帝徹底好轉後,定封他為定國大護法,打造十數金身,放遍各個州郡,供人朝拜。
保華仙人回想了一番方纔擦肩而過的人,不知想到了什麽,歎息一聲,又摸了摸鬍鬚,神情有些深奧,卻隻搖搖頭道:“不可說。”
周蓉蹙了蹙眉,卻也不好再問。
仙人神神秘秘,若是不想回答的問題,統統都答“不可說”,一句話就堵住她的嘴。
無所謂,反正,一個青台侯,並不值得在意。
“罷了,仙人,這回請你來,是想請你再推算推算,吾兒什麽時候才能甦醒?能否提前些?”
“太妃莫急,讓我先算一卦。”保華仙人將一個龜殼倒扣在桌麵上,又拿出幾粒石子,在手心磋磨磋磨,往龜殼中一灑。
石子在龜殼的幾處分別敲擊,滾落下來,保華仙人一臉嚴肅地盯著看了很久。
周蓉深吸一口氣。
這些實在是太神神道道了,她看不懂,即便是被這保華仙人的本事折服,卻也忍不住悄悄在心中懷疑這老道士會不會對她坑蒙拐騙。
但她終究維持著體麵,冇有把這疑問說出來。
總算,那老道收起了龜殼和碎石子。
周蓉也展開緊蹙的眉心。
“如何?”
“太妃娘娘,貧道曾與你說過,雖世間命運各有定數,但仍需人力。人力不足,則星軌不暢,人力勝天,則逆天改命。”
周蓉仔細思索,小心翼翼問道:“仙人的意思是,皇帝可以提前甦醒了?”
保華仙人摸了摸鬍鬚,點點頭道:“紫微星前進了許多,吾等自然應當跟上。”
周蓉心中湧過一陣狂喜。
紫微星是帝星,紫微星活躍,那便是說明皇帝的恢複加快。
她隱忍了許久,終於眼見著要迎來大功告成之日。
“那麽依仙人看,那換星**什麽時候施展最為合宜?”
保華仙人第一回
見到周蓉,便承諾有一法子能使皇帝從垂危之際轉危為安,便叫做換星**。
白眉道士沉思道:“原本是一年之後,如今提前了大半年,便是……小陽春和辜月之間。”
周蓉控製不住喜悅之情。
那便意味著,在臘月之前,她的皇兒就能醒來。
到了那時,那些令人厭煩的世族,時不時就忙著進諫設立攝政王的大臣,都可以統統滾一邊去。
還有鬱燈泠。
再也用不著她了。
用不著的人,消失便是了。
周蓉暢想著,連保華仙人什麽時候走的都不知道。
回過神來時,麵前那杯滿滿的茶已經涼了。
不過保華仙人一向來去隨心,周蓉也冇有再深究。
轉頭便叫來幾個宮人,傳自己的心腹入宮,有些事情,要早做打算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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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殿下還在睡?”
“是、是。”
“我進去看看。”
宮女有些慌張地攔住:“這回是真的在睡——”
“……”窗外一陣寂靜
“所以之前都在騙我。”
鬱燈泠朦朦朧朧地睜開眼。
窗外天光大亮。
原來已經是第二天了。
鬱燈泠躲了薄朔雪一整天,現在也還是不想見到他。
但門已經被推開。
薄朔雪提步走了進來,在床邊半蹲。
“殿下,起來晨練。”
這是薄朔雪這次回宮的主要目的之一。
他並不是隻知道玩鬨的,在確保長公主的安全之前,他不會去想別的事。
他查到太妃及其母族的產業遍佈全京城,且涉及各行各業,可以說是攬儘天下錢財,按理來說太妃地位崇高,貴為天下之主,卻還如此竭力經營,隻能說明她恐怕是另有打算。
從開始懷疑太妃起,薄朔雪便一層層剝絲抽繭,看清了現如今的局勢。
如今朝綱看似穩固,但若是少了長公主這顆釘子,便會即刻散架。
原先隻以為長公主同太妃關係融洽,自不會提,如今卻知曉了兩人之間勢同水火,根本不能相容。
現在長公主對太妃而言還有些用處,因而纔可以安穩在宮中享樂,但到了鳥儘弓藏之時,長公主的處境怕是會很不好受。
若是換一個人來,恐怕都早已有了危機感,隻阿燈整日不問世事,也不關心自己的去向,就乖乖地成當這池中魚。
她不考慮,薄朔雪卻要為她考慮。
為了以防萬一,他必須讓長公主學些防身之術,不能真讓她依照太妃的意思,被養成一個廢人。
聽到晨練二字,鬱燈泠就扭過了頭去。
她趴著睡的,扭過頭後把左邊耳朵壓在床上,聽不到。
薄朔雪拎起她的頭髮,對著露出來的右邊耳朵又重複了一次。
鬱燈泠惱火上頭。
蹭的一下撐起身子,怒視著一旁侍候的宮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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