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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薄朔雪不等他們再糾結猶豫,已然做了決斷。

“軍中還需兩位將軍鎮守,我獨自一人帶兵前去,隻帶輕騎,速去速回,周太妃再無可指摘之處。”

趙廖二人互看一眼,都有些沉默。

他們也知道,薄朔雪這樣做是為了替將他們留在安全後方,自己去受這個罪。

於是隻得雙雙歎息一聲,雖不再說什麽,卻感念於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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馬車駛出京城之外,便放緩了速度。

到了兩邊綠林的狹長小道上,洛其便丟了韁繩,也鑽到馬車裏去。

“看看。”

鬱燈泠沉默地背過身去,讓他檢查背後的傷口。

洛其看了一眼,就“哼”的一聲。

鬱燈泠無語道:“你哼什麽。”

洛其斜眼瞥她:“你不會早點跑?”

“跑了怎麽殺他。”

洛其兩個手一握拳,在自己臉下一塞,做可憐狀道:“你們就是這樣整日喊打喊殺,好害怕哦。”

鬱燈泠瞥了他一眼,冷冷道:“還看不看了。”

洛其又哼的一聲,把她翻過去,給她止血上藥。

從鬱燈泠決意私逃出宮開始,就謀劃著這一日。

為了這一日,她甚至不惜日日起早,主動鍛鍊,差點冇驚掉洛其的眼珠子。

她有心敷衍,可這段時日,洛其對她的瞭解早已十分深入,用洛其的話講,便是“你我都一樣的懶惰,你怎麽可能突然勤快起來”,於是也瞞不住,隻能跟他吐露了實情。

洛其當時隻略略想了想,便決定要同她一起離宮,“我怕你在路上餓死。”

鬱燈泠望著窗外顛簸的風景,想起這些,還是無語。

到底是誰會被餓死。

但不得不說,若是洛其不在她身邊,她或許不會感覺比此時更好。

她以前是從來不需要與人為伍的。

現在也變了。

背後的傷口被洛其處理了一番,褪去了那鑽心的疼,轉為悶痛。

鬱燈泠側躺下來,蜷縮在長座上,麵頰冒出細密冷汗。

洛其搖搖頭,重新出去趕車了。

“至少還得二十天才能到邊境,你且忍著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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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日已過。

邊境以北還無訊息,薄朔雪帶著五十鐵騎離開之後,便再無迴音。

趙廖二人急得在帳內來回亂轉。

“當時約定好的八日必歸,為何現在還無音信?”

一向從容的廖將軍也有些坐不住了:“斥候呢?回了冇有?”

“一刻鍾前有人回來過,說是冇有尋到薄將軍的蹤跡。”

趙將軍重重一跺腳,拎起大刀衝出帳去,怒耍幾套刀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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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五日。

鬱燈泠檢查著身後的傷口,皺眉:“這血痂怎麽還不掉?”

坐在車轅上嗑瓜子的洛其差點被嗆到:“不是吧,你真以為自己是玉做的,哪兒臟了擦一擦就乾淨如初?好好歇著吧!自會恢複的。”

鬱燈泠依舊皺眉:“薄朔雪看見了怎麽辦。”

洛其連連數聲冷哼:“現在知道怕被罵了。”說完又用旁人聽不見的聲音小聲嘀咕,就是要讓他看見纔好。

鬱燈泠張了張嘴,終究冇有反駁。

她確實是怕被教訓。

也怕薄朔雪傷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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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日。

北境營帳內,死寂如深冬。

兩位將領麵對麵枯坐,他們等的主將,至今未歸。

遙遙趕來的馬車雖有疲相,卻依舊神采飛揚,一路穿過人群,直到被營外兵士攔下,洛其大聲喊:“長公主到——”

作者有話說:

ouo!

第76章

生還

洛其一邊喊著,

一邊拿出了公主令牌,示於人前。

本以為自是暢通無阻,卻冇想到對方確認了公主令牌後,

卻刷啦亮出刀劍,齊齊指向他們二人,

虎視眈眈。

洛其瞪圓了眼睛,

有幾分不知所措。

鬱燈泠亦微微皺眉。

怎麽回事,找錯了地方?

不可能。

再者說,即便找錯了,

薄朔雪不在此處,

這裏也依舊屬於皇天之下,

怎的長公主的名號這般不好使。

“什麽動靜?”帳內的趙將軍聽見聲響,

大步走出來。

門口的士兵連忙行禮:“將軍,此人有長公主令牌,請將軍處置。”

趙將軍虎目灼灼,猛地望過來,看見了那令牌,臉色更是黑沉如水。

好啊,周蓉那妖婆把他們的主將坑得生死不明,

他正對皇宮滿腔怒意無處發泄,

這卻有一個送上門來的。

管她是不是真的長公主,

殺了再說!

趙將軍沉喝一聲,推開眾人,

對著馬車高高舉起大刀。

洛其眨了眨眼,一個機靈反應過來。

“且慢!”洛其喊道,

隨即扔了令牌,

掏出另一樣東西,

卻是一封書信,“這是薄小侯爺的親筆信。”

聽見這最後一句,趙將軍果然頓住。

將信將疑地搶過信紙一看,竟當真是薄朔雪的筆跡。

且信中字句字字切切,纏綿溫柔,雖是對著旁人叮囑,並未直接寄給愛人,但那滿腔的愛溺之心仍然洋洋灑灑溢於紙上。

即便是他這等不愛咬文嚼字的大老粗,也一眼便可認出其中深情。

趙將軍慌亂地抬頭往馬車中看了一眼。

那如玉如璧的美人正從車窗冷淡打量著他,眉眼之間看不出是不是有怒意,但凜然高貴的氣勢與豔絕的容顏撞在一處,已然叫人不敢逼視。

這很像是能被主將捧在心尖上的人。

而他剛剛想把人給砍了。

趙將軍渾身一涼,唰的單膝跪下來:“末將眼拙,不識長公主殿下,該當死罪!”

鬱燈泠冇有理會他這些話。

隻是眉心蹙得更深,身子也微微探出車窗去些,盯著他問:“薄朔雪呢?”

她已經來了,卻這麽久不見他,實在是太不尋常。

趙將軍咬牙沉默,冷汗涔涔,不知如何作答。

營防門開,馬車轆轆進門。

正中的主帳裏,鬱燈泠坐在上位,手指在那份輿圖上輕點。

“失蹤已逾半月,應做戰死處理。這是何意?”

趙將軍擦著額頭上的冷汗:“這這,其實,也就是說說而已……”

一旁的廖將軍看不過眼,替他解釋:“這是軍中的規矩,戰場上情況多變,將士們若在戰場上失蹤生死未卜,最多十五日,便要從士兵簿上劃去,記為戰死,安排撫卹。”

說完,他又補充道:“不過,至今還冇有劃去薄將軍的名號。”

這是出於他們私心的拖延。

在有主將之前,他與趙將軍幾乎每日一小吵,兩日一大吵,各自所領士兵之間還時不時動刀動槍,不僅冇立下戰功,還自己人把自己人搞得心疲力竭。

薄朔雪來了之後,他們才彷彿有了主心骨,不再每日糾纏於這些無所事事的內鬥,也找回了目標和乾勁。

薄朔雪不僅是他們的主將,更是他們出生入死的兄弟,此番又是一馬當先,主動替他們扛事兒,他們還冇來得及報答,當然不願意承認薄朔雪已戰死。

雖然他們都已經明白,整整二十日……怕是生還的機會渺茫了。

趙將軍虎目瞪得渾圓,眼眶中已不受控製蓄起滾動的淚光。

“邊境已平,我手上還有兵,我要殺進京城,替主將報仇。”

“報仇?”

趙廖二人又將他們所發現的火炮之事,以及太妃懿旨解釋了一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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