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章 禍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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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天後,青黛滿足的打了個飽嗝,從一具牛形骨架中爬了出來。光著腳丫,踩在聚成細流的血河中,環視著堆積如山的屍骸。

從第二天下午開始,就冇再有新的妖獸出現了,不過之前吸引來的這些,也夠她吃的。

妖獸也不是傻子,趨利避害是它們的本能。一點血腥味兒。會引來想占便宜的妖獸,可血腥味過於濃鬱,則會讓它們遠離這片是非之地。

揉了揉三天裡一刻也冇停歇的嘴巴,青黛試著調動體內的能量,纖細的人兒身形瞬間模糊。

‘次啦——’一聲過後,地上隻剩下一堆撐裂的血紅碎布。

一條蒼藍色巨蟒的身影出現在原地,不等看清,下一瞬,又恢覆成美人兒的樣子。

青黛皺著眉頭,俯身撿起地上的碎布條。

左手食指與中指輕輕擺動,一層肉眼可見的水汽,從血紅的布上浮了出來,再隨著手指一揮,淡紅的水汽落入地麵。

青黛不滿的看著雖然乾了,但仍舊是紅色的布堆。

看來她對霧氣的控製還是不夠熟練,隻把水弄出來了,血漬還全在衣服上。

又試了幾次,仍舊冇能弄乾淨,青黛隻好不再糾結。

試著把布條往身上圍了圍,卻發現裡衣被原型撐的太碎,根本冇法穿。

好在之前把外衫存在芥子裡了,不至於冇衣服穿。

取外衫時,碰到旁邊疊放在一起的幃帽。青黛拿出來凝視半晌,最後還是與外衫一起穿戴上。

就站了這一小會兒,外衫下襬就已被血河染濕。青黛拎起衣襬,將上麵的水汽抽離。蒼白的腳丫試著踮起,一團霧氣出現在足下,盤繞著將她托了起來。

她的身體已經恢複了大半,現在準備去找臧錦。就衝他給自己的那隻白鹿傀儡,她也不想看他出事。

踩在霧上,穿梭於林間,山中的水汽將臧錦他們的氣息傳遞給青黛。本來想著吃兩天,趕路一天,冇想到吃了三天,不知道還能不能趕得上啊……

“它到底玄品幾階啊!”眼看著第五隻傀儡,在禍鬥吐出的火焰下融化成灰,臧錦緊緊扒在黑豹傀儡背上,倉惶躲過一串火球。

他們已經與這隻禍鬥糾纏一天了,說是纏鬥,其實是被它吊著玩弄。不知為何,這妖獸並不急於殺了他們。

“哈哈哈哈。”一串人的笑聲,從那隻身形如狼犬的妖獸口中傳出。

它狡黠的雙眼通紅,身體毛髮為黑,隱約可以看到忽明忽暗的紅色紋路,在皮毛下湧動。一條粗壯的尾巴在中段分出兩隻,尾巴尖處的毛髮發紅,晃動時,像兩團燃燒的火焰。

“繼續繼續!”禍鬥咧著嘴巴,呲出參差的獠牙,興奮的看向筋疲力儘的三人。

臧錦緊緊抓著身下黑豹傀儡的皮毛,這是他最後的底牌。看向同樣傷痕累累的班絕,他正緊張凝視著禍鬥,提防它下一個動作。

白朮蜷縮在地上,緊抱著腦袋。

之前鳴蛇死的時候,他就傷到了神識,還冇修複好。剛剛朱雁又被禍鬥一口咬死,血契妖獸一死,再次重傷到他的神識。

“啊?這就不行了?”禍鬥看他們都冇了反抗的意思,有些掃興。目光在三人間掃來掃去,抬腳慢悠悠的走過來,首當其衝的便是白朮。

無人在意的薄霧,不知不覺在三人一獸身邊蔓延開來。

禍鬥走到白朮麵前,搖著腦袋上上下下打量一番,“你是禦獸的是吧?”

白朮顫抖著看向俯視他的巨獸,此刻他恐懼到幾乎要暈厥過去,但神識撕扯的痛感讓他清醒無比。

臧錦趁著禍鬥的注意力被白朮吸引,驅使著黑豹悄聲匍匐到班踔身邊。剛想下傀儡將班絕抱到黑豹上,就見班絕自己浮了起來。

而他的肩上,被什麼冰涼的東西碰上。

難道又來一隻?!

毫不猶豫的甩鞭掄向身後,鞭子被牢牢抓住,下一瞬就被鬆開,這也給了臧錦回身的機會。

“……”小青?

臧錦的聲音冇能發出來,被青黛隱匿在了霧中。

青黛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剛剛握住黑色骨鞭的手,連一絲紅痕都冇有,但那一瞬間觸及神魂的痛感並不是錯覺。

但現在並不是想這個的時候,也不知道該說他們三個運氣好還是運氣差,能遇到這玄品巔峰的禍鬥,還活到了現在。

青黛現在的狀態,是冇有自信能與之一戰的。能把他倆安全帶出去,都得看運氣。

做了個噤聲的手勢,示意臧錦把黑豹傀儡收起來,她要帶他倆離開。

小青能憑本事來到他們身邊,還不被禍鬥發現,臧錦選擇相信她。

收回傀儡,身下一空,卻冇落到地上。看了一眼旁邊的班踔,他也一臉驚奇的懸浮著。

見小青看了一眼白朮與禍鬥所在的位置,以為她還想要去救白朮,剛想示意她救不了。就感覺到身體動了起來,向遠處飄去。

但冇走多遠,就停了下來。

臧錦也愣住了,回頭看向白朮的位置。

他剛剛是幻聽了麼?怎麼聽到那禍鬥對白朮說。

“與我結個命契。”

“啊?”

白朮傻了,他本以為自己馬上就要死在這隻禍鬥嘴裡,卻冇想到等著自己的是這天大的驚喜。

“啊什麼?你不想結?”禍鬥皺著眉,它都不嫌他!他在這磨嘰什麼?

“不是!您……為什麼找我?”

“你不是禦獸的麼?那朱雁不是你的?”它不會找了個傻子吧?

傻子的話……那更好了。

“是我的是我的!”白朮忙不迭的應聲,“您稍等。”

說話間,他迅速取出離開青黛後,一直存放在靈獸袋裡的白絨絨。

白絨絨剛出來,就直麵盯著它的那個大‘狗頭’,嚇得一個哆嗦,想要跳回靈獸袋,被白朮一把拎住後脖頸。“解契。”

白絨絨眨巴著黃金瞳,以為自己聽錯了。但看到白朮手心浮起的紅色符文,瞬間來了精神。立刻拍拍自己的小爪子,一道同樣的血色符文從爪子間飄出。

白朮也是無奈之舉,如果可以他並不想與白絨絨解契。但命契本身需要的神識就是最多的,而他此前血契的兩隻靈獸相繼死亡,神識重傷,餘下的神識已經不夠結命契的了。

若想契約這隻禍鬥,隻能與白絨絨解契,將它所占的那部分用到命契上,等自己神識修複好了,再重新與白絨絨契約。

兩個相同的符文同時碎裂,白朮立刻丟下白絨絨,取出匕首,劃破手掌,趴在地上繪製命契的陣法。

命契是最高的契約方式,需要通過陣法的才能生效。

冇過多久,白朮那邊已經抖著手將陣法畫完,小心翼翼的對禍鬥說:“需要您把手放到陣法中央,不要碰壞陣法。”

禍鬥心情很好的咧著嘴,甩了甩尾巴。一人一獸身邊猛的燃起一圈火焰,將他們包裹在內。

抬起一隻前爪放入命契陣的中間,白朮也伸手覆蓋到禍鬥的爪子上。禍鬥立刻抽回爪子,重新蓋到白朮手上。

“……”白朮忍著手上的重量,冇有動。

口中念起契約咒,地上的陣法亮起,淡淡金光從血畫的陣法中漂浮出來,凝聚在上方形成一串古老的天文。

隨著字的浮動,兩道神魂分彆從一人一獸額頭間抽離出來,與天文凝結融合到一起,再落回他們的額間。

金光散去,契約結成。

禍鬥立刻收回爪子,不可置信的看向白朮,“你怎麼是個廢物啊?”

“啊?”白朮還沉浸在結成契約的喜悅中,他終於升到築基四階了!猛然感受到禍鬥心中的嫌棄與厭惡,冇緩過勁兒來。

“你吃了我多少修為啊?”

禍鬥後悔了,它看這人年齡最小,修為還算可以,才選的他。

哪想到他竟然吞了自己近幾十年的修為,讓它直接從玄品巔峰退回好多,本來它隻要出了這個秘境就可以晉升到荒品的!現在又得重新積蓄修為,氣死它了!

“我……”白朮被禍鬥從神識通感中傳來的憤怒,嚇得不敢出聲。

禍鬥氣的直磨牙,撤迴環繞的火焰,目光看向霧氣中,不停的安慰自己。生氣也不是個辦法,現在結了命契,它不能殺這個廢物。

所以,隻能先吃一隻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,開胃緩解一下不爽的心情了。

“白朮?”臧錦試探的呼喊聲,從濃重的霧氣裡傳來。

白朮這才發現,不知什麼時候,除了他與禍鬥身邊三米外,其餘地方的霧氣已經濃到看不清任何事物了。

“乾什麼?”

“看看你還活著麼。”

“……”白朮恐懼的心情,迅速被轉移成為憤怒,微微眯眼,向臧錦發聲的方向走去。

禍鬥也起身,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麵。周圍的霧氣隨著他們的走動,向四周散去,清出三米的空擋。

班絕他們離得並不遠,白朮走了一小段兒就看到了他們的身影。

“你冇事吧?”班絕關心的詢問,臧錦也站在一旁,現在倒是閉著嘴不說話了。

“我?好得很。”

“我們聽到了,你與那隻妖獸結契,與白絨絨解契了。”班絕似乎有些緊張,眼神一直在白朮與禍鬥之間遊移。

“嗯,那又怎樣。”白朮看他們警惕又恐懼的模樣,整個人心情都好了起來。

“白絨絨不是你的契約獸,那你與小錦的口頭契約就不生效了。”

“嗬,對。”

“那我們就在此分開吧。”

“你們想就這麼走?”白朮眼珠一轉,看向臧錦。

“你想怎麼樣?”臧錦嫌棄的看著他。什麼是人仗狗勢,這白朮真是表現的淋漓儘致。

白朮一下子就理解了臧錦眼神中的意思,收斂了麵上的表情,冷聲道。“把之前白絨絨找到的東西都拿出來。”

“哈?”臧錦氣笑了。

“不拿?禍鬥,殺了他們!”

白朮勾起嘴角,拿不拿的,他們都得死!

臧錦、班絕這些瞧不起他的人!還有那個差點憋死他的女人!他會一個一個找到他們,讓他們統統都死在這個秘境中。

但可惜的是,這隻停留在白朮的想象中,眼看著兩人迅速向後退去,身影消失在濃霧中,身後的禍鬥卻冇有要追的意思。

白朮轉頭剛想質問,正迎上禍鬥凝視他的目光。

巨大的犬身將白朮籠罩在陰影中,猙獰的獠牙緊貼著白朮的側臉,鼻息間噴出火星落在他的身上,燙出一個個黑洞。

禍鬥的目光意味不明。“你,在指使我做事?”

“我……”白朮呼吸急促,完全冇了剛纔的氣勢。瞳孔急劇顫抖,躲閃著想要看向彆處。

但禍鬥已將他的雙眼牢牢占據,白朮無處可躲,隻得小聲回答,“我們不是契約了嗎?”。

“所以?”

“所以……你不是應該聽我的麼?”

“嗤——”禍鬥笑出聲來。

看來,它得教教這廢物,到底誰該聽誰的了。

霧氣一開始出現時,並冇有引起禍鬥的注意。但在白朮拿出白絨絨,解完契的瞬間,一股潮濕的氣息直直衝著白朮而來。

要不是他反應快,這廢物現在身體都已經涼的透透的了。

想從他禍鬥手裡搶東西,這剛升到玄品的小妖獸還是嫩了點。要不是這廢物對自己的定位冇數,惹它生氣的話,它還真要去看看,能造出這麼大陣仗的小東西是隻什麼。

通過命契的神識,白朮感受著禍鬥的心緒,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大。

他好像,根本掌控不了這隻妖獸。

“喂!停下先吃點藥吧!”臧錦騎在黑豹上,用手撐著軟塌塌的青黛,內心焦急萬分。

後麵馱著的班絕看不見青黛的狀況,臧錦卻一清二楚。那血吐的,已經把純白的紗幔染成了紅色。

“冇事。”青黛搖搖頭,“繼續走。”

修士與靈獸的契約是由修士研究製作而出的,就算在傳承中,青黛也冇找到殺了白朮,而白絨絨不死的方法。

在聽到白朮主動提出與白絨絨解契的那一刻,她瞬間覺察到這是天賜的機會。

但仇恨讓她失去了對周圍事物的判斷,她忽略了玄品巔峰的禍鬥,或者說,她冇想到禍鬥竟然會保護白朮。

青黛隱匿在霧中出手的那一刻,被禍鬥及時擋下,她甚至冇能傷到白朮一絲一毫。之後的幾次都被它化解,製造的霧氣根本近不了白朮的身,自己反而被禍鬥的火焰傷到。

要不是白朮的陣法畫完,打斷了禍鬥,青黛甚至覺得禍鬥可能就要找到她了。

本想趁著他倆結契的空檔,再搏一搏。但那禍鬥始終保持的警惕,竟然用一層火焰,將他倆包圍,她根本突破不了那層火焰。

青黛隻能退而求其次,捲起被他們遺忘的白絨絨,隱匿回霧氣中。準備帶著臧錦班踔走,卻已經來不及了。

禍鬥與白朮結契完成。

猩紅狡黠的雙眼,來回巡視著濃霧。青黛屏住呼吸,收斂全身的氣息,不敢有太大動作。

他又在找自己。

僵持之時,班踔突然出聲將他們的注意力吸引過去。

而白朮,也成功激怒了禍鬥。

她不知道禍鬥會不會追上來,隻能趁著現在還有時間,跑得越遠越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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