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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鬱燈泠動作一頓,有幾分被他說服。

若不是腹痛難忍,能不吃的飯,她都推掉不吃了。

下定決心要吃這頓早膳,也是花了力氣的。

不能白費力氣。

鬱燈泠抿抿唇,垂著眼睛,抿緊的唇角也向下耷拉著。

一看便是不高興的樣子。

世人都說長公主可怕,但她不高興的神情,同一個稚子也無甚區別。

薄朔雪微歎,不知為何,想到了昨日在馬車裏,長公主同他強,險些把她自己給悶出毛病。

那還是薄朔雪第一回

看見長公主努力去做一件事。

薄朔雪慢慢眨了眨眼。

他夾起一塊玉米烙,對長公主舉了舉。

“殿下。”

鬱燈泠正在掙紮著,聽他喚,疑問的視線便投了過來。

薄朔雪道:“不知是我先吃完這玉米烙,還是殿下先喝完那碗粥。”

鬱燈泠眼神冷淡,頗為涼薄地看著他。

這需要問?

他吃得那麽快,若真要比,必然是她輸。

薄朔雪眉尾微挑,揉了揉自己的肚子。

“好撐。可四海無閒田,農夫猶餓死,這玉米烙,我隻能慢慢強吃了它,好過浪費。”

慢慢?

鬱燈泠眨了眨眼,低頭,唇瓣對上了碗沿。

已經放得溫涼的黑豆粥緩緩滑進口中,再滑下嚥喉,落入腹中。

溫暖敦實的感覺,同上一回喝黃豆漿、吃鶉鳥蛋的感受,很是相像。

但鬱燈泠的興致如同火花,稍縱即逝。

正喝不下去,快要放下碗的時候,鬱燈泠的餘光瞥見,薄朔雪正咬下玉米烙的一個尖尖,在慢條斯理地吃著。

她必不會輸。

鬱燈泠冇有放下碗,反倒手指將碗推高了些,將剩下的黑豆粥又喝了一大半。

最後她放下幾可見底的碗時,薄朔雪才勉勉強強把最後一塊玉米烙吃完。

他揉了揉“撐得不行”的肚子,再失落地看一眼長公主的粥碗,搖頭道:“長公主竟然快我兩分。”

鬱燈泠嗤的一聲,冷笑著,上唇邊緣還有一點黑豆粥的印記。

“這有什麽可比的。”她不屑地數落。

“是。”薄朔雪微笑著起身,“冇什麽好比的,殿下說得對。”

他的任務既已完成,自然應當讓開位置給宮女們替長公主收拾一番。

一應物事被撤了下去,鬱燈泠也闔上雙眼,重新靠回了軟枕上。

她的右手還下意識輕輕搭在腹部,但眉宇間已不見疼痛之色。

薄朔雪看在眼中,微微眯了眯雙眸。這樣下去不是辦法。

什麽時候,總得請個禦醫來看看。

作者有話說:

寶子們八月快樂!!這章發小紅包~

第17章

台階

隻是不知這長公主千金玉貴,肯不肯叫禦醫探看。

若是她執拗不肯,又該如何。

正想著,門外傳來一陣人聲,一個小宮女快步走進來,恭謹道:“丞相王大人,和戶部侍郎李大人,求見殿下。”

薄朔雪一頓。

是了,陛下在養病不開朝,政事交由長公主代管,這些肱骨重臣若有要上告之事,也隻能到這裏來麵見長公主了。

放在身側的雙手微微握緊,在這宮中待了幾日,薄朔雪竟忘了這一茬。

朝中大臣有泰半是他熟悉的叔伯,平日裏常常勉勵誇讚於他,教他世事道理,望他能長成棟梁良臣。

可如今,他在長公主殿中做什麽。

薄朔雪抿緊唇,方纔那點笑意已無影無蹤。

他提步向外走,月門外卻已然依稀能見到朝服一角。

若真如此出去,定會迎麵撞上,屆時,免不了要平添尷尬,說不定,還要獨自對上幾位叔伯探究懷疑的眼神。

薄朔雪深吸口氣,腳步一轉,不出反進,朝著內殿右側的多寶閣走去。

不多時,王李兩位大人相攜進來,手中執著長長的木笏,寫滿了待稟之事。

走進屋中,王丞相習慣性掃了一圈,便見到多寶閣邊的薄朔雪。

頓了頓,王丞相拱手招呼道:“朔雪小侄,你怎的……”

那疑惑的眼神同旁邊的李大人瞟了瞟,無聲地續出了後半句話:怎的也在這兒。

李大人也拱了拱手,道:“早有耳聞,薄小侯爺前幾日得太後懿旨,封了上柱國,恭喜侯爺。”

王丞相這才瞭然點頭。

那薄小侯爺大約來找公主,也是為了國事。

看他站在一旁的樣子,應當也是剛到不久,還冇有機會見到殿下。

王丞相便將薄朔雪推過來,慈和道:“第一次來這裏吧,走,世伯帶你去麵見殿下。”

這位長公主從前一直深居簡出,外人鮮少能知道她的訊息,如今代為理政,知曉她的人漸漸多了起來,而各色流言也漸漸多了起來。

在那些傳聞中,長公主的確是十分可怕,雖然對他們這些老臣來說,這都不算什麽,但朔雪畢竟是年輕世侄,又是初次封官,會多幾分顧忌,也是理所當然的。

也難怪他分明進了殿,卻猶豫躊躇在旁側,而冇有進去呢。

王丞相笑嗬嗬道:“不要怕,有世伯在,護著你。”

薄朔雪:“……”

他本隻是想找個機會先溜走,卻莫名其妙被帶回了殿內。

鬱燈泠斜倚著,見薄朔雪去而複返,正要開口,卻又見到他身後多出來兩個人,似乎是什麽大臣。

鬱燈泠默然,烏黑的眸子半睜著,靜靜瞧著他。

薄朔雪神情微變,輕輕搖了搖頭。

別露餡。

也不知道長公主是否明白他的意圖。

沉默之中,王丞相先開了口。

“見過殿下。殿下萬安。”

鬱燈泠目光從薄朔雪身上移開,看向王李兩位大人。

王丞相恭謹道:“殿下多日不曾回批奏摺,臣這裏有幾件緊要之事,不得不同殿下稟告。”

鬱燈泠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長笏上,木然道:“幾件?”

王丞相嗬嗬笑笑:“是攢得多了些。不過不急,薄小侯爺也有事稟告,請薄小侯爺先說罷。”

說完,王丞相眨巴眨巴眼睛,轉過腦袋仰起臉,鼓勵地看著薄朔雪。

他這是為了照顧薄朔雪,免得薄朔雪待會兒等得久了,準備的效果也變差。

薄朔雪嘴角微微抽動,目光同懷疑看著他的鬱燈泠對視,微微搖頭道:“晚輩哪有搶先的道理,還是王丞相先吧。”

他真怕他一開口,這長公主就給他把台階拆了。

王丞相還是樂嗬嗬的,隻當他是怯場,不敢第一個說話,便冇有再推辭,同鬱燈泠稟報起來。

他同戶部的李大人攜手而來,提及之事都是關乎天下萬民,非帝王不可定奪,因而匯報得十分詳細。

但鬱燈泠半撐著側臉,聽得昏昏欲睡,時不時開口,冒出一個“允”字,便當做回覆,也不知到底聽了冇聽。

李大人見到此番情景,暗暗搖頭,一臉憂慮。

薄朔雪將二人神情儘收眼中,也抿緊唇。

宮女奉茶上來,李大人本不欲接,頓了頓,還是接過喝了一口,奇異地“咦”了一聲。

這一聲有些突兀,王丞相被打斷,回頭看了他一眼。

李大人知道自己失態,連忙拱了拱手,解釋道:“臣隻是驚訝,因剛剛纔發現,原來殿中,已將那些火爐都撤去了。”

原先他每次來衣香園,都被熊熊火爐蒸得滿頭大汗,奉上來的熱茶自然碰都不想碰,可這回,卻冇有感受到先前的燥熱。

因而這才發現,殿中已冇有了那些燻人的火爐。

他這麽一提,王丞相也意識到了,樂嗬嗬拱手道:“看來,殿下的體魄比從前好些了。”

不,是被人撤走了。

鬱燈泠默默地,目光又平移到站在最後的薄朔雪身上。

薄朔雪摸了摸鼻尖。

是他昨日抱著長公主出去曬太陽,便叫宮人把火爐都撤了下去,冇再重新擺上來。

鬱燈泠冇應話,也冇拆穿他,隻對王丞相短促道:“繼續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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