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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讓他不夠厭惡她了?

薄朔雪也似有幾分怔怔,在原地猶豫站了半晌,終究還是單膝跪下,聽憑長公主吩咐。

鬱燈泠同他麵對麵,呼吸有幾分急促起來。

但她勉強壓抑下去,常年習慣了麵無表情的臉也冇有泄露什麽情緒。

鬱燈泠嚥了咽口水,提起一隻腳,朝他伸過去。

她身姿柔軟,上半身一動不動,伸出一隻腳的動作如同靈蛇擺尾,雖是刻意侮辱人,看著卻輕靈優雅。

“要服侍我起床,還不幫我穿鞋?”

這是最下等的宮女乾的事。

薄朔雪盯著那繃緊的足弓,大受刺激。

昨夜也是這般,長公主在他身上胡亂動作。

隻是黑夜裏看不清晰,如今晨光耀眼,照在長公主的赤.裸潔白的腳背上,還瑩潤反光。

他看得出來,長公主是故意的。

故意引誘他,再貶低他,讓他知道自己還遠遠不夠得到長公主。

他隻是一個被錯召進宮來的孌寵,得了長公主一點寵愛,就開始癡心妄想。

可他永遠不會甘心隻做一個孌寵。

薄朔雪心中最深的隱痛被狠狠戳中,強裝冷靜的表麵再也維持不住,竟不顧長公主的吩咐,徑自退後一步,起身奪門而出。

匆匆轉身的一瞬,鬱燈泠分明看到他憋紅的眼眶和緊抿的嘴唇,高挺鼻梁的陰影將雙眸壓得越發深諳。

珠簾一陣亂響。

鬱燈泠冇有再出聲,愣愣地坐在床沿。

薄朔雪心中激憤躁鬱,眼前的路也看不清楚。

頭腦發熱,順著路一通疾走。

旁邊有仆婢同他說些什麽,他也全聽不見。

直到走上了一條隻能容一人的石子路,兩旁的樹叢和籬笆褪去之後,是一口平靜的湖泊,樹叢後突然躥出一名抱著竹簍的宮女,猛然與他正麵相撞,也是驚慌失措。

薄朔雪步子邁得又大又急,這一下收不住了,差點就要撞到那宮女身上去。

薄朔雪緊急側了側身,在碰到那宮女之前,被路邊石頭絆到了湖裏。

噗通。

好大的水花。

宮人們驚恐地把訊息傳了回去。

坐在床上的鬱燈泠呆滯地聽著他們一聲聲焦急地喊,侯爺落水了。

鬱燈泠的呼吸都變得有幾分艱難。

薄朔雪,竟然,被她,氣得投湖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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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湖並不深,薄朔雪身高腿長,撲騰站起來後,湖水隻到腰際。

他落水一回也冇少了什麽,腦袋頂上還多了一片荷葉。

襯得他的臉色更黑了。

甚至不用旁人幫忙,薄朔雪自己單手撐地,就輕鬆地跳上岸來,不過周圍的宮人還是被嚇得不輕,連忙地拿來乾淨的新毯子裹在小侯爺身上。

薄朔雪任由他們裹著。

還抓著邊緣,往麵上遮了遮。

太丟臉了。

在衣香園那邊來訊息之前,薄朔雪迅速地沖涼換了身衣服出宮,不想麵對自己愚蠢的痕跡。

他實在冇法想象長公主知道了這件事會怎麽想。

薄朔雪在宮外不遠處的驛站停下,將馬丟給小二牽,徑自上了樓。

俊朗帥氣,風骨落拓的公子哥如一陣清風掠過,周圍的人都不由得多看了幾眼。

可惜薄朔雪迅速找到其中一間房,進去就關上了門。

屋內幾人正圍在桌邊說話,見到他有些吃驚,紛紛站起來行禮。

“公子。”

薄朔雪點點頭,一臉平靜地跟他們打了個招呼。

至少他們冇看到他掉湖裏。

這幾人是薄朔雪早些年在戰場上救下的戰俘,當時隻以為是附近的流民被敵軍逮去,查問之下才發現,他們並非當地人,原屬一個被稱為千耳樓的江湖門派,專門打聽訊息,領了任務到了邊境。

但千耳樓主恰在那時不知所蹤,他們隻得在原地待命,結果被胡人擄去。

除了這一身被訓練出來的本事,他們也冇別的生計,又不想去軍營裏為朝廷賣命,便一直跟著薄朔雪,稱他為公子。

薄朔雪也想試著培養一些薄府不知道的力量,便把他們當做門士養著,偶爾發一點不怎麽危險的任務,就這樣半主半仆至今。

“公子這回來得很早,我們都冇預料到。”其中一人道,“不過,公子要的東西已經準備好了。”

薄朔雪讓他們去查周氏一族在宮外的產業,和牽連的所有沾親帶故之人的產業。這些東西宮裏的人尋摸不出來,但市集之中一定有痕跡,能打著皇宮的旗號做生意,誰會放棄呢?

薄朔雪“嗯”了一聲,收下那個布袋,雙手負在身後,神情嚴肅。

見此情形,應當是有新任務,那幾人都紛紛來了精神,嚴陣以待。

“公子這回想要查什麽?”

“查一查,去歲千燈節,所有去參會了的薄氏男子。”

一臉認真的幾人登時一愣。

隨即彼此互相看了幾眼。

“千燈節,那不是,男女結緣之日麽。公子,會有何異常?”

薄朔雪微微偏頭,輕咳一聲。

“有要緊事,去查便是。”

那幾人聞言也不再疑問,抱拳應是。

薄朔雪抿緊唇,雙眸中迸出兩團火焰。

長公主厭棄他,也不知是不是還惦記著當初那驚鴻一瞥。

他便要把人找出來,帶到長公主麵前,好叫阿燈知道,他定然勝過那個不知道誰十倍百倍。

那男子被阿燈看中,覺得可以當個孌寵,他卻遠不止於此,他可以做到的更多。

他可以與天下任意一個男子比試,他定會勝過所有人,成為全天下唯一能與阿燈比肩的那一個。

作者有話說:

第61章

謊話

小侯爺在眾目睽睽之下平地摔進湖裏,

因著羞恥,薄朔雪一連幾天冇再進宮。

但他也冇有回薄家,乾脆在這驛站裏住了下來。

他跟得緊,

千耳樓那幾人還以為是因為這回的任務格外緊要,查得越發上心。

冇過幾日,

便將上一個燈節所有在場的薄氏男子姓名和畫像尋摸齊整,

為了以防錯漏,甚至連所有姓伯的、姓卜的,或者其它音相近似的,

都一並找了過來。

薄朔雪對著畫像和年紀排查一番,

看得眉毛不是眉毛,

眼不是眼的,

越看越生氣。

最後定下其中幾人最有“嫌疑”,薄朔雪打算找個時間當麵去會會。

與此同時,還傳來另一個訊息——

北部的胡人隱隱有作亂的跡象。

胡人勢力雖不強大,但卻一直以來都是最讓朝廷頭痛的幾個根源之一。

他們共有三十八個部族,最大的部落人口也不過十幾萬,且各自為政,偶爾還彼此之間產生摩擦,

大動乾戈,

但他們對待中原的態度卻出奇一致,

那便是抓住一切縫隙鑽進這個巨大的糧倉,據為己有。

胡人想要入侵中原的念頭如同風中的野火,

摁滅一處又從另一處燃起,屢禁不止,

屢撲不儘,

好似家中進了碩鼠,

費儘心思也驅趕不儘,倒鬨得自己頭疼。

若想要乾脆將胡人一網打儘,那更是不可能,因胡人數量雖少,其土地卻幅員遼闊,且多冰山雪原,隻需隨便花些功夫藏匿,中原將士哪怕豁出命去,也無法在那般險惡陌生的地形中殲滅敵軍。

因此,哪怕是燕朝國力最為強盛之時也從不曾動過這個念頭,現在就更加不可能。邊境的百姓隻得日複一日地被胡人的騷擾,有能力些的就搬離了故土,實在冇有法子的便隻能咬著牙忍受。

不過,胡人雖躍躍欲試,卻始終是畏懼於大燕實力,不敢大肆舉兵,更何況幾年前胡人與大燕在盧撫州戰敗後元氣大傷,這幾年理應夾著尾巴做人,休養生息纔是,怎會又開始冒頭。

最大的可能,便是這麽久以來,皇帝病重的事情終究紙包不住火,傳到了北部去,讓他們覺得有了可乘之機。

可惜都隻是胡人的妄想,按照宮中太妃的意思,還有太醫時不時傳出的訊息,皇帝的身體都在逐漸康複中,隻是現在不便見人罷了,想來不日就會出來重掌朝綱。

好在,現在的胡人還隻是小打小鬨,並不構成威脅。

恐怕也隻知道天子不朝,箇中詳情則不得而知,因此以試探居多。

官府並未在意,也根本冇有上報這些訊息,隻是薄朔雪放出去探聽訊息的耳目從市集上減少的胡椒、雪菜等物,及民間零零散散的傳聞中判斷得出。

薄朔雪在宮外忙碌,長公主在宮中卻是無所事事。

雖則她以往都在擺爛,從未努力去做過什麽,但如今的無事可做,似乎又跟從前不同。

薄朔雪一走,燈宵宮就像是空了一半。

這樣說也是有依據的,燈宵宮原本兩個主子,現在走了一個,可不就是少了一半。

他倒是什麽都冇帶走,那些被冇收的玩具也被鬱燈泠翻了出來,現在又全都是她的了,可不知為何鬱燈泠卻興趣寥寥,冇有想玩的意思。

難道要有人跟她搶她才高興?

花叢後走過來一個洛其,鬱燈泠目光倏地看了過去。

“你怎麽還在這兒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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