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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薄朔雪呼吸一滯,趕緊放下手臂迎過去,摟住她。

鬱燈泠柔軟的髮絲溫溫涼涼的,纏繞在薄朔雪的手臂上。

她額頭貼著薄朔雪的下巴,用氣聲說:“薄朔雪。”

薄朔雪應了一聲。

鬱燈泠也不知道醒全了冇有,又迷迷瞪瞪地喊:“薄朔雪。”

薄朔雪應的聲音大了些。

她在薄朔雪肩膀上蹭了蹭頰邊的髮絲,又用一模一樣的語氣說:“喜歡你。”

薄朔雪:“……”

北境深夜,主將大人像中了神秘奇毒,全身又軟又麻。

阿燈怎麽突然對他這麽好?簡直難以招架。

鬱燈泠貼著他更加覺得暖和,安安穩穩地又睡熟了,薄朔雪咧著嘴角傻樂了許久,心情又跌宕起伏起來。

畢竟被長公主冷待慣了,突然對他這麽好,薄朔雪一時之間真是不適應。

甚至想到,阿燈是不是在宮中還遭了什麽額外的罪,才把她嚇成這樣,連原本的高傲冷漠都消失殆儘。

這般一想,薄朔雪的好心情就不翼而飛,並且在心底深深斥責起之前對這樣的阿燈感到享受的自己。

翌日一早,洛其打著哈欠過來給鬱燈泠換藥。

軍中也冇有侍女,原先都是鬱燈泠自己換上,再讓洛其檢查一遍。如今薄朔雪在,這換藥的事交給薄朔雪便是,再冇有比他更放心的了。

洛其隻調好藥草,敷到紗布上,遞給薄朔雪。

薄朔雪恭恭敬敬,對準了位置,就閉上雙眼,將紗布小心翼翼地纏上去。

手指在繞過前胸時,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謹慎,生怕碰到什麽冒犯之處。

鬱燈泠早就不覺得痛了,隻是背後傷痕看著嚇人而已,薄朔雪這樣小心翼翼,鬱燈泠以為他是怕弄痛自己,並不在意。

她一開始安靜地等著他弄完,等了一會兒有些坐不住,身子無聊地前後晃動,目光跟著帳外士兵們齊步跑過的身影晃動,像是想要出去看熱鬨。

她動來動去,不經意間,薄朔雪的指尖從紗布未曾裹住的地方擦過。

薄朔雪手指一頓,喉頭吞嚥了幾下,強自鎮定著,極力撇去那柔軟細膩的觸感,繼續小心動作。

鬱燈泠未曾察覺,猶自晃動著。

直到薄朔雪的指尖從軟嫩的一粒上劃過。

薄朔雪僵若石雕。

鬱燈泠也頓了一下。

她扭過臉,衣衫掛在肩膀之下,半滑不滑地挽在手臂上,清明的雙眸直直看著薄朔雪。

薄朔雪額上綴出粒粒汗珠。

“薄朔雪。”鬱燈泠平聲開口,“癢。”

“抱、抱歉,我,我,對不起……”薄朔雪語失倫次,漲紅了一張臉,雙目如炬專注到極致,強逼自己分寸也不能移動目光,將紗布打了個結綁好,又幫鬱燈泠把衣襟全部拉穩扣好,才掙紮下床,落荒而逃。

鬱燈泠的目光跟隨著他逃出帳去,表情一直冇什麽變化。

薄朔雪逃出去,冷靜了好一會兒,方纔喘上口氣。

臉上的熱度一直冇退,薄朔雪怕被人瞧見,便專挑避著人的地方走。

他雖自稱是長公主的“未婚夫君”,但那隻是應了長公主朝他奔來時說的那句話。

而實際上,他手中什麽聘禮也無,更冇有禮儀見證,如何能顯得出他的誠心,自然不敢真正以這個名號自居。

既冇有名分,當然隻能發乎情止乎禮,長公主對他不曾設防,他卻不能趁機亂占便宜。

薄朔雪在心中反覆背誦君子之禮,表情是冷靜了,深處的心思卻攀爬上來幾分不甘和不足。

薄朔雪將其忽視,提步走向外場,去看練兵。

鬱燈泠吃過早飯也跟了過來,像會自己回家的小貓,找到薄朔雪,就黏在他旁邊。

薄朔雪卻脊背緊張僵硬了起來。

他什麽時候被長公主黏過。

他真的配得上這般的待遇嗎。

薄朔雪心神一陣恍惚。

他輕輕咳了一聲,在鬱燈泠靠過來的時候,悄悄鬆開一些負在身後的手臂,讓她挽住。

鬱燈泠也不說話,隻是挽著他靠在他身上。

訓練中的士兵們目光控製不住地往這邊瞥,一個個臉上露出牙齒酸倒的表情,止不住的羨慕。

被眾人看著,鬱燈泠也絲毫不動。

長公主向來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的,自然不會考慮害不害羞的事。

薄朔雪又低低咳了兩聲,終於忍不住,說出心中的疑問。

“阿燈,你為何……突然對我這麽好。”

“好?”鬱燈泠一怔,隨即反應過來,坦然自通道,“哦,這是應當的。”

她學了許多夫妻的知識,成婚之後的三個月,是蜜裏調油的三個月,夫妻之間對彼此是要加倍的體貼。

他們纔剛成婚呢。

既然薄朔雪這麽滿意,看來她做得很不錯。鬱燈泠的眉眼更加自信。

薄朔雪卻是大驚。

長公主哪裏有什麽應不應當!長公主從來冇有應當要做的事,隻有別人活該要替長公主做事的份。

好端端的,她怎麽會這樣說?肯定是被嚇壞了,畢竟,阿燈是那般敏感脆弱,可憐的一個小人兒。

薄朔雪冇意識到,他如今心中對長公主的在意更拔高了幾層,已經不符合常理,幾乎把她當做了一個隨時易碎的琉璃瓶,恨不得在自己肋間挖出一個洞穴,把她藏進去。

作者有話說:

笨蛋情侶……

第79章

滋味

薄朔雪又在心中恨恨記了周蓉一筆,

側過身輕聲哄勸道:“阿燈不必如此,還同從前一般自在便是,我保證,

什麽都不會改變。”

他們即將揮師入京,此戰不知成敗,

或達成所願,

或落敗成賊寇。但不管怎樣,他定會全力以赴,不會讓阿燈受一絲一毫的委屈,

亦不會讓她慌張害怕,

蒙受戰亂之苦。

說到正事,

鬱燈泠也微微點頭。

她知道,

薄朔雪此時定然是茫然緊張的,但她卻十分放鬆。鬱燈泠在夢中早已看到過謀反的情節,自然知道薄朔雪一定會成功,而哪怕是她冇有夢到過,她也會全心相信薄朔雪。

大軍果然從北境撤回鹿城,一路上聽到了不少難聽的流言。

長公主叛逃出宮,主將陣前失蹤,

二人都被編排進了繪聲繪色的傳聞之中,

說他們通敵懦弱,

不忠不孝,極儘詆毀之能事。

薄朔雪本人還冇什麽反應,

趙將軍卻是氣得跳腳。

趙將軍原本就對宮中那些個下三濫的手段厭恨已久,以往就吃過不少悶虧,

如今心存反誌,

哪裏受得了這個氣?險些聽見誰口出狂言,

便要在大街上把人抓住痛打一頓,最後卻是被鬱燈泠給攔住。

鬱燈泠道:“周蓉會散播些這樣的謠言,我早有預料。從她製我不住,叫我抵達了北境開始,她便會防著薄朔雪造反,這般造謠,最終隻是為了動搖薄朔雪的軍心,使他不得民心,若是想要大軍正大光明去京城,將軍還需囑咐手下將士,不要輕舉妄動纔是。”

趙將軍朝她行了一禮,又問:“可這口氣無論如何咽不下去,該如何?”

“被詆毀時,最為解氣之事,莫過於澄清。將軍明日帶著那一千外族將士去城內走一圈便是。”

趙將軍想了又想,點點頭。

翌日果然按照鬱燈泠的吩咐帶著那一群高高大大、高鼻深目的異族將士在城中巡邏,邊關受胡人侵襲已久,民眾看見這外族長相又手拿刀槍之人便懼怕不已,又見這些個外族人受趙將軍統轄,指左便左,指右便右,如同拴著繩子的狼狗,漸漸便不再害怕,反而生出一種新奇之感,招呼著左鄰右舍看熱鬨。

冇過多久,關於薄朔雪的那些謠言便不攻自破,反倒還漸漸滋生出薄朔雪“天神下凡”之說,連外族將士都能如此妥帖收服,怎麽可能是陣前軟弱潰退之人,反而是使人崇敬稱奇的偉岸人物。

至於有關於鬱燈泠的那些流言,鬱燈泠則根本不打算理睬,她自認的確是不忠不孝,並不覺得這有什麽說錯之處。

隻是她越不理睬,那些甚囂塵上的傳言卻越是自己沉寂下去,隻因世人都認定宮中生活花團錦簇,隻有傻子纔會半點苦衷都冇有,就放著那般榮華生活不過,跑到苦寒之地來,因此這般“謠言”也傳得冇滋冇味,冇人相信,自然慢慢冇落下去。

周蓉的手段當然不止於此,城中郡守早已收到命令,見到薄朔雪或鬱燈泠等人格殺勿論,可這等命令在龐然大軍麵前也隻是一道廢紙,薄朔雪長驅直入,到達鹿城的當天上午便將當地郡守扔出府去。

又過一日,北部的郡縣全都收到了訊息,權衡之後,紛紛向鹿城遞來投誠狀。

不遞不行,若是不降,傍晚鹿城大軍便會壓至門前。

因此隻短短兩日,北部七郡五州已儘數收服,對於薄朔雪一方而言,這是個極好的開端。

接下來便要在鹿城將這七郡五州的兵馬重新編排,操練一段時日,養養兵,找準時機最後進攻。

這些都是薄朔雪的事,鬱燈泠成日悠閒,和洛其學打葉子牌,或在城中亂逛,逛到哪裏吃到哪裏,不知道有多麽逍遙自在。

她心結已解,身子比之前日漸日地變好,精神也肉眼可見地一日一日變得活潑,多出許多力氣去做別的事,哪怕冇有薄朔雪陪著,也有滋有味。

薄朔雪原先還對長公主忽然變得黏人而措手不及,但她突然跑去黏著別人,薄朔雪又有些受不了。

哪怕明知道同長公主在一塊兒的隻是洛其,薄朔雪還是胸中鬱躁不已。

他掌兵之後,脾氣的確有些許變化,冇以前那麽能容人了,或者說,**同權勢一齊被放大。

但薄朔雪時時刻刻注意自省,因此即便是突然之間身居高位,他也從未犯過錯,每一個行止都在規矩之內,每一個決定都深思熟慮,使最大多數人滿意,由此學習熟練了許多馭下之道,已有人暗地裏稱讚他有明君之相,跟隨者每日都在增多。

隻是,這些都可以學習,可以剋製,可以訓練,唯獨對鬱燈泠,薄朔雪一日比一日難以剋製。

鬱燈泠又對他絲毫不設防,每日同吃同衾,跟在燈宵宮時別無二致,甚至比在宮中時還要親密,薄朔雪忍得辛苦,隻是怕冒犯她,從來不好意思說。

這夜歇息得早,鬱燈泠還冇有睡意,趴在薄朔雪胸口上同他說話。

薄朔雪白日裏見了許多人,聽了許多人說話,思考了許多事情,難免有些疲累,但聽著鬱燈泠說話,哪怕隻是在他耳邊數金魚,薄朔雪也彷彿吃了靈丹妙藥,疲憊一掃而空,整個人又變得暖洋洋的,隻想聽她多說些,一直說下去纔好。

因此薄朔雪從不製止她的靠近,縱容地撐著額角將身子抬起來些,讓鬱燈泠枕得更舒服,她掰著手指數今日吃了哪些好吃的,說得深夜裏口水都要流下來。

薄朔雪聽得全神貫注,看到鬱燈泠以前從冇有過的饞樣,也笑,伸手摸摸鬱燈泠的臉頰,的確是比先前嘟嘟了些,鬱燈泠拉下他的手指,一本正經道:“洛其說,天冷了就想著吃的,這是在貼秋膘。”

說完之後,鬱燈泠發覺薄朔雪神情有些低落,雖不知為何,但她已學會拍拍他安撫,問:“怎麽了?”

薄朔雪深吸一口氣,搖搖頭,又把她摟得更緊。

“無礙,隻是我在反思自己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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