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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薄朔雪唰地睜開眼。

他翻起身,雙肘撐著床榻,將懷裏的長公主困在其中,眼睛明亮地來來回回打量著長公主的神情。

“我回來了。怎麽突然這麽問?阿燈,你是不是想我了?”

鬱燈泠烏黑的眼珠也在他臉上慢慢挪動,雖然冇什麽表情,身上的寒氣卻似乎在漸漸散去。

薄朔雪哪裏管她回答是不是呢,伸手碰碰她的頭髮,又碰碰她的耳垂,最後在臉頰上傻笑著輕輕颳了兩下:“我就知道,我們阿燈,這幾日一定是想我了。”

鬱燈泠垂下眼睛。

是這樣的,身上永遠暖和,說的話不著邊際,會給她當枕頭靠著睡覺,薄朔雪就是這樣的。

他回來了。

鬱燈泠腦海中周蓉的身影在慢慢褪去。

她不知道為何會有這樣的變化,但是她寧願閉上眼時,眼前閃現的是薄朔雪彷彿生怕冇人打他一般的笑容,也不願意是周蓉的臉。

鬱燈泠抬起手,握住薄朔雪的手指,看著他說:“你回來就好。”

薄朔雪霎時周身緊繃,僵硬不已。

他渾身上下熱烈躁動得像是有一座火山在他體內傾塌,熔岩侵吞了血脈,讓他立刻就能飛上天。

但是他剋製住了,小心地低下頭來,雙唇微微顫抖著,輕輕吻上鬱燈泠的。

一開始的碰觸像兩隻一同回到洞穴的小獸彼此蹭了蹭打招呼。

很快綿軟的親吻越來越深,裹挾的溫度也越來越燙。

幾日的思念彷彿都傾注在每一次磨蹭和吸吮中,屋內響起連綿不絕的咂咂聲。

好半晌,薄朔雪才終於停了下來。

他眼神微微渙散,輕輕抬高身子,呼哧喘氣。

“睡……得睡了。”薄朔雪斷斷續續地說了一句,語氣好似是在勸阻自己,“好好睡一覺,我陪你。”

鬱燈泠烏黑的雙眸也霧濛濛的,過了會兒她點點頭,舔了舔嘴唇,拉著薄朔雪的手,圈到了自己的腰上。

然後側過身,很不客氣地把腦袋和半邊肩背都枕到薄朔雪身上,安穩地閉上了眼。

第48章

安慰

許是真有些疲憊了,

薄朔雪這一覺睡到了天黑,睜眼時窗外已掛上了星子。

他習慣性地收了收手臂,把長公主抱得更緊,

薄朔雪愣了下,低頭往懷裏看了看。

鬱燈泠已經醒了,

也不知道醒了多久,

不過也冇有下床離開,正窩在他懷中玩墨壺,被他圈著挪動了一下,

也冇有任何掙紮,

非常淡然地繼續上下搖晃墨壺。

薄朔雪嚥了咽喉嚨。

醒來就能看見長公主乖乖的樣子,

真是一大美事。

日後的每一個清晨,

若是都能如此……那便再好不過了。

薄朔雪在鬱燈泠發頂揉了揉,帶著她起身:“起來咯。”

雖然已經睡過了飯點,但也還是要吃點東西的。

薄朔雪招人送了兩碗麪條上來,他渾身疲憊消除,胃口大開,正要大快朵頤,鬱燈泠卻倦倦靠在一旁,

冇什麽興趣。

薄朔雪便放下自己的碗,

先過去喂她,

餵了兩口,鬱燈泠就想推開他的筷子。

“這就不吃了?”薄朔雪質疑,

按著宮人們的說法,長公主昨夜從平慈宮回來,

就一直待在後院,

幾乎冇怎麽睡覺,

也冇進多少飲食,不可能現在就吃不下了。

鬱燈泠搖搖頭,想離開餐桌跑到其它地方去。

薄朔雪一把按住她。

“阿燈,你看。”

薄朔雪用木筷夾起一股麪條,纏在筷尖上捲了卷,長長的麪條就像是變成了一塊黏在筷子上的糖糕。

薄朔雪舉起那塊麪條糖糕,朝著鬱燈泠遞過去:“來,啊——”

鬱燈泠默然不語,半晌,略微嫌棄道:“小孩子才這麽吃。”

薄朔雪:“……”

所以他是為了誰。

鬱燈泠用看智力不全的人一般的目光看著薄朔雪,看了一會兒,微微搖搖頭,露出了些許“真是拿你冇辦法”的表情。

她自己拿起筷子,夾了一口麪條吸溜進嘴裏,鼓起一邊臉頰嚼了嚼,烏黑的瞳仁又木木地轉向薄朔雪,示意道:“大人是這樣吃的。”

薄朔雪:“…………”

不,所以說他究竟是為了誰。

他纔不是不會夾麪條,他平時絕對不會把麪條捲起來吃啊!

薄朔雪支吾半天冇說出話來,臉都憋得微微發熱。

他試圖解釋,但鬱燈泠自顧自地用“大人的方式”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,並冇聽他的解釋,他又不好再去打斷。

鬱燈泠一本正經地吃了一會兒,碗裏還剩下兩口左右時放下了筷子。

不管怎麽說,她還是填飽了肚子,薄朔雪也總算是放下心來,正用勺子喝自己碗裏的鮮湯,卻見到一旁已經吃飽的長公主又拿起了筷子,把她碗裏剩下的那點麪條卷吧卷吧,捲成糖糕,搭在碗沿上。

鬱燈泠一隻手拿著筷子,另一隻手托著腮,黑眸微亮地看著薄朔雪。

每一個動作,都像是別有深意。

薄朔雪差點冇把湯嗆到鼻子裏去。

好的,他明白了,方纔長公主又是故意的。

那日之後,鬱燈泠除了依舊有些食慾不振,其餘的狀態都已經恢複到了往日的樣子,一樣的嬌懶,愛躺著玩,睡覺時很黏人。

但有一晚睡著覺,薄朔雪忽然夢到了他回宮那日長公主的模樣。

夢中的長公主一個人躺在水池中,冰冷的水流已經淹到她的脖頸,她還是一動不動。

那時的她更接近於他初次在燈宵宮裏見到的殿下,毫無生氣,似是一座石雕,泥偶,麻木地矚視著人間。

這將近一個月來,他小心翼翼、絞儘腦汁在長公主身上塗上的色彩和活力,在那一天像是突然消失殆儘了。

薄朔雪霎時被嚇醒。

醒過來發現是一場夢,才勉強定住驚惶。

其實,他還是放不下回宮那天所看到的情形。

他雖然嘴上不說,心中卻計較著,他離宮不過幾日,究竟發生了什麽,讓長公主幾乎變了個模樣。

他的努力差點白費,這幾日每每看到長公主吃不下飯,薄朔雪心都在滴血。

離宮之前,她分明還那樣高興。

借著月光看長公主,她現在倒是靠在枕上,睡得好好的。

薄朔雪忍不住伸手,輕輕在她額發上順了下。

這樣的動作,平日裏並不會打擾長公主的睡眠。

可這一回鬱燈泠卻莫名其妙醒了,應該說是半夢半醒的,迷濛地睜著眼睛看了看薄朔雪,見他撐著腦袋半靠著,就伸手拉了拉他的手指,想把他扯下來,咕噥著說:“睡覺。”

她冇拉動,就接著睡著了,手指留在薄朔雪的指間,就這樣握著手。

薄朔雪眼底微動,五指緊扣,順著長公主的指縫握牢她的手,在長公主額前輕輕吻了一下。

是因為察覺到他了噩夢所以中途醒來安慰他嗎?阿燈真好。

薄朔雪揚了揚嘴角,就著這個相握的姿勢再度睡去。

趁著長公主高興的時候,薄朔雪試探性地問了問,長公主去平慈宮是要做什麽。

鬱燈泠卻冇有一次認真答過他。

要麽是直接無視,要麽是含混帶過,問得急了,就用那雙黑黝黝的眸子注視著他,說:“你冇必要知曉。”

對待旁人的關心,報以的卻是這般冷漠。

按道理來講,薄朔雪應當難過傷心一下子。

他卻並冇有那種感受,隻有壓不下去的不甘和好奇。

可是,哪怕再怎麽想知道答案,薄朔雪也隻好打住話頭不再問。

因為他能從長公主的眼神中看出來,她是真的覺得那件事與他無關,也不應該讓他知道。

好吧,殿下有自己的秘密。

其實他也有。

這幾日,薄朔雪老是喜歡偷偷地藏起來,寫些什麽東西,有好幾次,還差點被鬱燈泠發現。

鬱燈泠察覺出來他比平時更加奇怪,卻又說不上來究竟是在何處。

於是專門挑了個時間問他:“你是不是做了什麽虧心事。”

薄朔雪嚇得一禿嚕:“這不是虧心事!”

“哦。”鬱燈泠黑黝黝的眸子被遮去一半,顯得越發冷酷,“那就是的確有事。”

被髮現了。

薄朔雪忸怩了一會兒,冇立即答。

鬱燈泠心中頗為欣慰。

一個月過去了,她的計劃總算小有成效。

薄朔雪終於有了要瞞著她的事。

是什麽呢?

她特意將他支去黎郡,他能否發現那個地方的端倪?

他成日在偷偷寫的東西,是不是在招兵買馬,準備謀反了。

鬱燈泠心中躍躍期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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